[原创] 成長 [复制链接]

（文中的‘我’是虛搆的）

嫣然是我中學時期整整坐了六年的同桌，也是第一個在耶誕節送我賀卡的人。班主任安排我坐在她身邊，她雀躍地一把將我抱住，我喜歡你。我們從初中開始，每個星期都要去福利社做義工，嫣然說，那些殘缺或遭遺棄的身體抱在懷裏是那樣的柔軟透明，讓人不忍。說這話的時候，她卷翹的長睫毛會忽閃忽閃。我看著她那對晶瑩的眸子，不禁說道，你像個從天而降的小天使。然後，她旁若無人地發出一串串銀鈴般的笑聲，歡愉的氣氛會感染周圍每個人。

我是衆多新疆返滬知青子女裏的其中一個。剛來上海很長的一段日子裏，我的情緒始終陷於低谷。上海並沒我想象的那般好。走在街上，從身邊疾駛而過的一輛輛車子排放出的尾氣，會不時讓我喘不過氣。即使在晴好的天氣，天空也好像是被一層灰濛濛的薄霧所籠罩著。擠在氣味渾濁的車廂裏，公車上是一張張神情被現實磨得失去光澤的臉。

我對嫣然說，很少能看到上海人有明亮清澈眼睛的。

她呵呵一笑，沖我眨眼，我們兩個例外。轉而煞有介事地說道，經濟水平越發達的地區，競爭也要來得激烈和殘酷。你在書上看到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等類似的字眼，在這些地方也是比比皆是。人都有明哲保身的本能。你得學會遇事坐懷不亂，不要在所有人面前顯露你的本性，要適可地隱藏自己。

我當時聽得懵懵懂懂，但難以想象這番成人式的話竟出自一個十二、三歲小姑娘的口中。我詫異上海女孩在思想或生理方面的早熟，在那個年紀她們已知道做愛之事，我卻還幼稚地以爲男女親嘴就會有小孩的。

我住的是外婆原先的老房子。那是一片舊式里弄區，是屬於被人遺忘的角落。我最初聽到要拆遷的風聲是1991年，可時至今日，從外婆在電話裏的埋怨仍舊沒有一絲動遷的迹象。那會每天一大早就能聽見左鄰右舍傳來哐啷哐啷的洗刷馬桶聲及對過自由市場小販的吆喝聲。

一個休息日的早晨，我在樓下的水鬥邊清洗買來的蔬菜。忽然，一口唾沫從上而下，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我剛洗好的菜上。我本能的擡起頭。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正在關窗，碰巧看到我向他投射的狠狠一瞥，隨即嗓門一粗：“小赤老，再看拿儂眼烏子挖出來。”

我嘟噥了一句。

“儂一尬頭嘰裏咕嚕來咕眼啥，有種拿艾話講了響眼，阿拉泥度伐好咯。”（滬語，意思爲你一個人自言自語地在做什麽啊，有膽量就把話講得響點，我耳朵不好啦。）男人恬不知恥地嘻嘻一笑。我用余光瞅見周圍一下子多出許多雙幸災樂禍的眼光。

自己心頭的一團怒火刹時被點燃，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嘴裏迸了出來：“那你給我把耳朵豎直。見過寄生蟲嗎，”見他一楞，“你就是，簡單點說吧，你就是這社會上的殘渣。”

“小東西，當心吃生活。”（滬語，意思爲小傢夥，當心挨揍）男人的口氣跟剛才相比明顯底氣不足。

“外地來的小姑娘哪能這副賣相了啦。”（滬語“賣相”，意思爲樣子）男人的老婆在一群看客裏嚷嚷開了。

“是啊，我在我們那個小城可沒見過一個大男人像林妹妹那般成天呆在閨房，或到處蹭吃蹭喝的；也沒見過女人家邊嗑著瓜子兒，邊張家長李家短的可以饒上一整天的舌。你們確實讓我大開眼界。”我瞧見她暗黃的臉烏拉一下漲得鐵青，繼而走到她跟前，迸出一句，“我鄙視你們。”

女人直挺挺的立在原地。旁觀的人開始對我指手畫腳，我向他們抛去厭惡的眼神。忽然隱約看見手抱玩具熊的嫣然站在拐角處。我立刻穿過衆目睽睽的目光走向她。待我走近，嫣然緩緩地開口，今天是你生日。這時我才想起這是自己來上海後的第一個生日，十四歲。我說想去海邊。嫣然露出一排潔白健康的牙齒，怎麽去。你說呢。我倆心照不宣。

一路上我們以近乎飆車的速度在前行，風兒一個勁地在耳邊呼呼作響，吹得讓人情緒激揚。先前一幕逐漸地在隨風而逝。趕到海邊已是紅日西沈，人煙稀少。我們面向大海席地而坐。海水被天空燃燒著的一片桔紅色晚霞染成了紅色，當波浪湧起的時候就好像一團火焰在閃爍。

嫣然說：“上午我真的爲你擔心，怕他們對你動粗，要知道少數人是不可理喻的。不過你的那番話直指他們內心，毫無招架之力。他們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半點兒大的小女孩給說得體無完膚。”

我望著前方滾動著的海面，心情徹底的平靜下來。“當那些話從嘴裏一股腦兒溜出來的時候，我就已沒有恐懼。當一個人沒有恐懼的話，他也就什麽都不在乎了。現在我對他們剩下的只有憐憫，他們只是用外表的強悍來掩飾內心的脆弱而已。”

“我們的生活不可能永遠是一條平緩的小溪，它需要浪的衝擊，更需要浪的洶湧與澎湃。”嫣然轉過頭看著我已恢復淡然的眸子。

柔和的晚風從海面吹來，輕輕地拂送著海浪的氣息。

仿佛有看到了琼瑶的言情小说,写的好,精华!

真是琼瑶的天空,海鸥的梦!

我知道海鸥很喜欢阿姨，可能受阿姨的影响多一些， 不过，海鸥的文章写得都很抒情很清新典雅，谢谢海鸥！

我喜欢有个性的女孩！

像我的女儿也是，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