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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速公路让我们的八吨康明斯撒起了野。区别它和普通公路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三五步便会赫然出现一个提醒注意交通事故的警示牌,像六指儿一般旁逸斜出的一个个避险车道就是给司机救生用的。很多车毁人亡的惨剧都发生在一瞬间,只要在路上,无论是谁都有可能遭遇不测,这种联想令人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朋友左手似握非握地搭在方向盘上让它在不超过10厘米的幅度内摆动,右手举着手机和哪个不知趣的家伙嘀咕着什么,潇洒的动作令我不安,而后座上的助手已拉起了高分贝的二胡。 XJ\_V[WA
在天水市稍加休整,再次动身时已置身在夜的领地。车灯举着两柄光的利剑,直刺进浓黑的夜幕,对面的夜行车也有两柄同样的剑,两车接近时都收敛了锋芒,眼看着就要迎头相撞,却又在刹那间错过一点擦身而过,会合的瞬间发出一声沉闷而极富力度的咆哮,仿佛这一刻不是两辆高速行驶的汽车在揉搓着一团空气,而是一只巨大的铁锤砸中了放置在同样巨大的砧子上的一个铁疙瘩。 2+Vp'5>&
路边农田里,矬矬壮壮的玉米好象在与我们相向而行,玉米穗象它的植株一样生得结实饱满,穗须在车灯的晃照下充满活力地舞动着,仿佛一群奔腾的野马飘扬的鬣鬃。 6,zDBax
二00三年的秋天全国很多地方饱受洪涝之灾。平日身处渭河上游的旱塬,对此没有切肤的感受,今晚由速度造成的时间与空间的飞快转移,把这效应一瞬间就兑现在眼前。车走了两个多小时后,前方排满了停滞的车流并传递过来塌方的消息,我们便停了下来。车队象一条巨型的蜈蚣,我们的车是它的尾巴,凭着车灯的亮光能看到波形阵列的尽头,但那却不是它真正的头,头隐入山的后面了。我们跟随着车队,一会儿说路通了,就往前走十几米,一会儿说又断了,就再停下来,这样反复几次,后面又跟上了一大群人马,却再也没有传来路通的消息。 ZZwBOGVU
渭河涨了,靠着小陇山睡一会吧。朋友自言自语。顷刻,他已经打起了呼噜,他的助手也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这种情况对他们是家常便饭。 mVHFT~x7}
陇海线上一列夜行的火车踏着节拍蜿蜒驶来,直奔我们的来路。灯火通明的车窗里模糊的人影好像也在打着盹,忽然想,若此地和彼地的人互换要办之事,大家岂不都免了奔波劳顿之苦。这时我陡然一激灵,眼前的火车好象晃动了一下就不见了,我不禁觉得我刚才信马由缰的胡思乱想很是无聊。 i2U/RXu
反正睡不着,我索性下了车。风挺大,脊背能感觉到一阵潮乎乎的寒意。路边的庄稼地里长着茂盛的高粱,沉甸甸的高粱穗呈暗红色,形状像一把把点燃的火炬,随着风势一会儿倒伏一会儿立起,仿佛那儿有千军万马随时等候着号令,我很自然地想起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句话。如同刚才的玉米,这里的高梁也是矮矮的、壮壮的,我不知道衡量这种植物长得好坏的标准是什么,我想可能是河风太大造就了它们的这种外形吧。 )=Y-f?o!
河水发出沉闷的低吼,它的宽度已经超过了我平素看到的黄河,只是觉得底蕴稍显不足。渭河在这里已全然不似它的上游,在那里它是一个干瘪瘦弱的黄毛丫头;经过一路的招兵买马,加上连日来暴雨洪水的加入,它已经成了一个经过多年苦熬做上了婆婆的悍妇,将所有能染指的陆地占为河床,摆出双手叉腰以肘拦道的架势。月亮像一块被啃剩后丢弃风干的烧饼,一朵又一朵乌云用脏兮兮的手在它脸上抚弄着,有一些昏黄的光散乱地落在河面,试图想填平上面数不清的沟壑,反而愈加凸显了那些皱纹的层次,使河面上更增添了几分诡异凶险的气象。 1V\1]J/
寒气阵阵袭来,我钻进驾驶室,加入了两位师傅的合奏。斜倚在驾驶室里时睡时醒地迷糊了一夜,天亮时此起彼伏的塌方消息仍从前面传送过来。我跳下车,伸了个懒腰,仰望我们紧贴着倚靠了一夜的大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山底部凹进,崖顶突兀伸进路面,在晨曦里依然有云雾缭绕,完全占踞了我们一排汽车上方的空间,中段松酥的石块被连日的雨水洇透了,折射出一层青黑阴森的冷光;向前面望去,山体好像是由很多放大了无数倍的云母片拼叠起来的,一层层整齐地斜摞着而层与层之间似乎毫无粘性,一丛丛矮树零散地扎根在石头缝隙里,用枝条和根系勉为其难地维系着石片之间暂时的平衡格局。如果说山是一头雄狮,那么这些矮树就像准备过冬换毛的狮子身上难看的旧绒。昨夜过多地看河了,现在我明白我们所处的位置也随时会成为塌方现场。 T#/ 11M$uQ
路终于全部通了,车们逃也似地向前奔去。群峰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这些猛兽象是饿极了,想将我们一口吞掉,山脚就是它们淌着涎水的血盆大口的边缘。而遥望它的峰顶,却依然象那弯愈显苍白的残月一样随着我们的推进而渐远。这种感觉很有趣,每到一个山脚的拐弯处,马上峰回路转,山渴望着的大嘴被我们远远地甩在身后,独饮口腹之欲未能满足的遗憾。在山里行车,时时奇峰突现,便常常有这精彩。 X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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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急转弯处,突然对面有一辆车没有遵循行车路线,越了位,迎着我们直撞过来,双方反应都不慢,同时紧急刹车,停下后两车头相距只有不足一米。朋友跳下车,青筋暴突,把那人一通臭骂,青涩的小伙子看来是新手上路,面红耳赤,一言不发。 U#$:\fT
平日只看见司机驾车的潇洒,经过今天这有惊无险的一幕,方知“跑车”这活儿是何等的凶险! '1lx{UzD
进了开阔地段,触目尽是被洪水毁坏的庄稼农舍的“残骸”,这当然少不了那个“凶婆婆”的一份功劳。蓦地想起了中东正以现在进行时发生着的惨剧,一时觉得胸口很堵。人们在尽己所能地躲避着天灾,却逃不开同类制造的人祸。 ) _#T c
前面就是宝鸡,西安也不远了!朋友说。 vS2(Q0+TZi
车继续前行。秦岭逶迤,博大磅礴足以消解人间的任何苦难、包容一切悲欢。世上有太多的不如意,就象今天的行程,但只要坚持着在一种气势中行进,终究会成为这壮伟的一分子,我相信。 r=|v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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